所谓的“牢房”更像间大学宿舍——单人床、书桌、简易书架,甚至还有个带淋浴的卫生间。唯一的区别是窗户焊着拇指粗的铁栏,月光被切割成细长的光带,斜斜地落在白绮罗手中的书上。
《无名丰碑:建国初期红色特工纪实》的扉页已经有些卷边,那是她反复翻阅的痕迹。
“爷爷……”指尖轻轻抚过那本书的封面,纸张粗糙的触感让她想起自首那天,国安特派员递来的绝密档案。那些泛黄的文件里记载着她从未听过的另一个版本的故事。
1979年冬,本该结束服役,代号“白狼”的特工接到一个特殊任务——利用“美男计”,伪造身份接触一个试图在华夏进行破坏分裂活动的女间谍。虽然当时他已经退役回家结婚了,孩子也快出生了,但是这个任务关系重大,组织上认为他是唯一一个能完美完成任务的人,于是将他召回,他也没有半点犹豫就接下了这个危险的任务。
此后的三年里,他不断与敌人进行周旋,甚至打入敌人内部,将完整情报传回来,得到完整情报后,整个国安局都不由得暗自庆幸,如果不是他,华夏甚至有可能迎来一场灭国之灾。
在他的情报支持下,敌特的阴谋被粉碎,他也凭借出色的能力顺利脱身,只可惜三年的潜伏终究还是留下了太多的痕迹,他不敢回家,只能将对妻子的四思念写成一张纸条,委托战友帮他传回去,然后继续隐姓埋名。
在那之后又过了一年,他遭遇敌特报复,被人毒杀后分尸沉入江中,即便后面发动了上百艘打捞船顺流而下打捞了一个多月,也没能将他的尸身找全……
档案袋里还有张泛黄的字条,正是爷爷当初托人捎给奶奶的最后讯息:【告诉小芳(奶奶的名字),衣柜夹层里有她喜欢的梨花木簪】
白绮罗突然合上书。月光照在她颤抖的睫毛上,投下一片细碎的阴影。奶奶直到临终前都在咒骂“那个没良心的”,却不知道衣柜深处确实有支木簪,只是早被虫蛀空了芯。
“我不是家族弃子,我是英雄子女……”她对着窗外的月亮喃喃自语,声音轻得像是怕惊动什么,“我不会让您蒙羞的。”
夜风拂过铁窗,带来远处实验楼淡淡的酒精味。白绮罗从枕头下摸出个牛皮笔记本,里面整齐粘贴着各种化学公式的剪报。翻到最新一页,上面写着《新型神经毒素解毒剂﹣阶段性实验报告》。
这是她主动申请的课题,用的正是当年杀死爷爷的那种毒素改良版。
监控室内。
值班狱警正往日志上记录:【22:30,07号结束实验返回监室,情绪稳定】
“又看那本书呢?”新来的狱警凑近监控屏幕,“这月第七次了吧?”
老狱警头也不抬地继续写字:“不知道情况就别擅自评价,要是换你你肯定也天天看。”
“可她是制毒的啊!她整天看特工相关的书……”新狱警嘀咕。
“啪!”日志本突然合上,老狱警指着墙上“禁止私下议论服刑人员”的条例,表情严肃:“07号现在是国家重点实验室的研究员,再让我听见你多嘴,明天就去后勤科报到!”
新预警缩了缩脖子,没敢再说话。监控画面里,白绮罗正把笔记本塞回枕下,动作小心得像在对待什么珍宝。
……
李家别墅,书房。
林窈窈推门而入时,李松柏正站在落地窗前,手里捏着一份刚送到的技术报告。窗外暴雨如注,雨滴拍打在玻璃上的声音像是某种急促的警告。
“松柏。”林窈窈快步走到他身边,平板上显示着一份加密情报,“蓝怀山的人正在调查白绮罗。”
李松柏的指尖在报告边缘捏出一道褶皱。他接过平板,屏幕上是一张监控截图——戴着鸭舌帽的男人正站在特殊监区外的绿化带旁,似是不经意地看向监区内空旷的操场。
“什么时候的事?”
“三小时前。”林窈窈调出另一张照片,“同一批人还接触了监狱管理局的档案室管理员。”
李松柏的眼神骤然冷了下来。他拿起手机,拨通了李振国的电话。
“大伯,蓝怀山在查白绮罗。”电话刚接通,李松柏直接开门见山。
电话那头传来纸张翻动的沙沙声,李振国的声音带着几分疲惫的沙哑:“动机?”
“两种可能。”李松柏走到书桌前,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击,“要么想通过她牵制白家,分散我的注意力;要么……”他顿了顿,语气变得凝重:“看中了她的化学天赋。”
李振国沉吟片刻:“我让三处加强监区安保。”
“不够。”李松柏突然加重语气,“她是烈士后代,已经为过去的错误付出代价,不能再被卷进这种肮脏游戏。”
“松柏。”李振国的声音突然严肃,“你有没有考虑过……问问她自己的意愿?她现在为自己曾经犯过的错感到十分惭愧,有着强烈的将功补过的意愿,这也算是一次机会,能让她参与进铲除危害国家安全的隐患的行动中来,她应该会很乐意,而且这也能解开她的心结……”
书房的门突然被推开一条缝,白梦瑶端着咖啡托盘站在门口,听到这句话时,托盘上的瓷杯轻轻碰撞,发出清脆的声响。
李松柏猛地回头,与她惊慌的目光相接。他对着电话斩钉截铁地说:“不可能。”随即挂断了通话。
“你都听到了?”李松柏接过白梦瑶手中的托盘,热气在两人之间氤氲成模糊的屏障。
白梦瑶的手指绞在一起:“我……我想去看看她。”
“不行。”
“不是以记者的身份。”白梦瑶抬头,眼里闪着倔强的光,“是以家人的身份。”
窗外的暴雨突然转急,一道闪电劈开夜空,照亮她微微发红的眼眶。李松柏心头一软,想起白绮罗自首那天白梦瑶一个人躲在卫生间里泪水浸透了毛巾,拒绝的话语再也说不出口。